2012年6月15日 星期五

電話套的故事(上集)

換了電話,要買新電話套。Lunch 的時候想去 PAGE ONE 找,朋友說,一街都是電話套,何需在 PAGE ONE 買貴貨,我說我很少換套(對上一個和 iPhone 3GS 一起跟足我兩年半),只要找到喜歡的,貴一點沒所謂。可是原來中環的 PAGE ONE 已經不在了,於是我們去了 HMV,有幾個還不錯,但沒找到一見鍾情的,價錢果然不便宜,以我目前的財政狀況,要考慮一下。放工後要去 IKEA,本來一心想吃文輝,但跑馬地電車把我帶到南記門口。南記收起了 醃咸冬菜,有點失落。吃完沒有冬菜的瀨粉,轉入利園山道,連接白沙道的交界有幾檔小販,我看到一檔賣電話套的,款式還不錯,聽到旁邊的老外遊客講價,老闆說鐵價不二,要收$40,噢,果然價廉物美,但是我揀了一會,還是找不到心中所愛,沒辦法;但見不遠處還有一檔,上前看看,又有不少款式,我手持三個拿不定主意,$70一個全部買回去豈不是比 HMV 還要貴?其實我知自己始終有點介意套的側面是黑色圍邊(圖畫只印在底部),於是狠心一併放下,眼前已不見其他賣電話套的小販檔。沿白沙道走到恩平道,暗黑的街尾又出現一檔,停下看看,都是差不多的款式,但是有幾個幾米我沒見過。我先被一抹紅色吸引,那是很光亮的紅色背景,未至於麥當當式的鮮紅,帶些微橙或桃紅,撞白菊花和青綠色的莖,看上去有點怪怪,對了,像 G.O.D. 的懷舊色調,不太像我的 Style;然後我看到另一種比較溫柔的紅色,一棵粉紫紅色的大樹下站了一個人和一隻兔子,旁邊有文字大概寫著:「那隻沉鬱的兔子,走到哪裡都結一樹果實纍纍,真拿它沒有辦法。」我挺喜歡那段文字,但我不喜歡印上中文字的電話套。

終於我買了那個 幾米 x G.O.D.。拆掉包裝,套上電話,頓時覺得很滿足很快樂,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很喜歡那個電話套。

如果我生命中的那個人,也將如此這般遇上,那就好。

只怪我是個需要特別照顧的女兒

爸爸媽媽,或者你們覺得我很任性,或者我真的很任性。一直以來,我想要做的事,總是一頭栽下去做了,莫說喝止,身邊的人連勸我走慢一步都不可以。我不是鄰家的女孩,你們大概還不明白,就如最初我也不明白,原來我是看了天上小鳥就要自己試飛的野孩子。

我相信自己,你們可以相信我嗎?但是你們甚至不相信我懂得過馬路。事實上,我很可能不會成功,但我不是要成功,我只是想發掘更多的自己。我需要伸展的空間。離開適應了的環境,在不熟悉的世界裏摸索,這不是你們為自己的人生選擇的方式,也不是你們想為自己的女兒選擇的方式,你們不喜歡未知數,更何況冒險。但這是我為自己選擇的路。面對轉變,我沒有壓力,除了來自你們的壓力--你們害怕我失敗的壓力。

記得有一次電視播放小朋友在太古城學溜冰的片段,媽媽帶點感慨地說,如果不是搬進了屯門,也許我就可以發展更多自己的興趣。你們不是都察覺了嗎?這個表面文靜內向的女兒,她的眼睛一直看著窗外的世界。

不過現在已經不要緊了,她已經闖了出去。由意粉應該用叉子捲著吃開始,逐件逐件接觸和學習,一天一天進步。可是這些進步對你們來說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在路上跌跌撞撞的時候,我沒有告訴你們我的徬徨,因為我知道你們只會叫我退下;這樣的話,我會一輩子躲在屯門。到了有成果的時候,你們不知道那是經歷許多難關以後的勝利,那是多麼的寂寞。你們知道嗎?我需要的不是你們的保護和擔心,是你們的支持。

我們的對話可不可以只流於說我吃得不好、穿得不暖、睡得不夠呢?這些不是我關心的事。我真正想告訴你們的是我的掙扎與夢想。為什麼你們總是聽不懂我的話?但是我又何嘗不是無法理解你們的心情。我不斷訴說著我需要些什麼什麼,那你們又需要些什麼呢?視我為掌上明珠的你們,會答是想我健康快樂嗎?這個簡單又複雜的願望,我會說,總有一天我會用真話完成它吧?

只怪我是個需要特別照顧的女兒。真正飛得起的人,才不受困於別人是否理解和接受她的選擇,也不介懷有沒有誰分享沿途風光。所以我的勇氣是假的,其實我是最懦弱的孩子。我需要你們更勇敢,陪我承受人生中的起跌,可以嗎?因為你們是我最親密的人,最愛我的人。

很抱歉我總是只按自己的意思不顧前後地大興土木,然後在你們寧靜的世界一次又一次的移山填海。這個給寵壞了的女兒,無論她建構的世界最後變成怎樣,總是希望她是你們引以爲榮的孩子。

香港還沒有淪陷 (published at jET Online MAR 2012 ISSUE CREATIVE COLUMN)

讀到一篇關於中港矛盾的文章,當中提及時代UA遷址的新聞,有一幀照片,橫額上面寫著「不要LV 金舖名店,我要戲院涼茶舖小店」。舊舖被Flagship Store踢走,是不爭的事實,我只是在想:有幾多人真的坐涼茶舖多過坐Starbucks,又有幾多人買本土設計多過幫襯 IT Zara H&M?捍衛本土文化的聲音沸沸揚揚,我明白大家將責任歸咎自由行、地產商和政府的原因,我沒意思唱反調,只想提出一個問題:除了昂貴的租金,涼茶舖和小店的沒落是不是沒有其他原因?

我讀的那篇文章說,香港是這麼一個金錢至上的地方,而全世界基本上沒有很多地方是不想賺遊客錢的,如果香港人都到了一個忍無可忍的地步,可想而知情況有多嚴重。作為一個和諧派系及盡量雙手插袋的普通市民,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忍無可忍,我只是覺得人多的情況的確到了要 deal with it 的程度。事實上,連一位不曾聽過她為時事動氣的正能量朋友,近日也不禁說,怕了人多得恐怖的尖沙咀銅鑼灣。

令我們覺得不舒服的,是他們已經不是遊客,商場、名店為他們開之不盡,反而我們像寄人籬下,身處不屬於自己的地方。平時出入慣的地方轉手又轉手,甚至落閘掛牌,冷清三五七個月,我們開始懷愐街坊街里的日子,落街吃碗魚蛋粉,見到熟口熟面的老闆娘。剛剛香港仔又有間六十年老字號謝記魚蛋因為買不到靚魚索性光榮結業。奇怪的是,同一時間,聲稱來自香港仔的南記粉麵開完一間又一間。可惜去南記粉麵,不能認出誰是老闆娘。工時28元的收銀姐姐來不及等你收好碎銀,就問下位食咩,手指同時在「篤」那最新的屏幕輸入落單電腦。是的,多啲黎密啲手嘛,不然怎麼能在中環給你賣19元一碗雙丸河。這就是連鎖店和小店的分別,員工和顧客都是運作的一部分。我們的迷失,可能是由吃著那粒機啤魚蛋開始的。

謝記對靚魚的堅持道明了一件事:要質素,就要付出。如果賣貴些,他們是不是就可以買到靚魚做魚蛋呢?但是如果一碗魚蛋粉賣200元,大家會不會又寧願去吃特價日本放題。我想說的是,肯用心交出質素的小店經營成本都較貴,我們究竟是否願意拿出真金白銀力撐到底?

近年大家愛上團購和淘寶,如果我們只抱著「抵」做標準,我們還會不會尊重質素應得的價值?我知道百物騰貴,但是如果我們不是消秏得那麼急、那麼快,我們需要的物質其實又未必真的那麼多。原來,蝗蟲的可能還有我們自己。

我們已經習慣了急速的生活節奏,去一次街,包括食個飯加飲杯野加睇場戲/唱個K,如果只是做其中一樣而不轉場,首先場所未必許可(要在香港不限時地「坐得舒服」是高消費活動,最後又回到租貴的問題,不過已經事先聲明這非本文想討論的事情),即使場地許可,大家又會不會嫌悶?就像女孩子買衫,如果你要用買一件質料好的貴衫的價錢買三件衫,你得到的自然是三件質料一般的貨色。

有些時候,我們未必是沒有選擇的。只是大家都傾向把資源多快好省地燃燒掉,多過集中火力把時間金錢花在真正值得欣賞的事情上。謝記魚蛋引退了,我們要做的其實不應該是爭崩頭吃最後幾碗魚蛋。睜大眼睛,放開懷抱,多在街上走走,其實還有很多有趣的東西等我們發現。我和朋友就試過星期五晚在蘇豪所有餐廳爆滿時撞進鴨巴甸街一間裝修停留在八十年代、空無一人的牛腩粉,他們牆上沒有貼出周刊/名人的介紹,東西也未必特別好吃,但是我們坐得很舒服,傾得很開心。

找一天和情人去香港仔走走吧!不是為了謝記,只是四處逛逛,隨便找個小店幫襯一下,無須擔心吃飽之後沒事幹,簡簡單單在碼頭坐一個下午,說話也好、不說話也好,已經是一個明淨身心的節目。忽然,我想起滿記,實在懷念以前山長水遠入西貢吃一碗糖水的日子。現在滿記殺出市區了,甚至紓尊降貴送外賣,但是這還是帶給我們興奮回憶和感動的滿記嗎?
不用怕,香港還沒有淪陷。我們活著,香港也像我們一樣活著。